杂论_完整版在线阅读_卷十

杂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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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曰：“余睹盐、铁之义，观乎公卿、文学、贤良之论，意指殊路，各有所出，或上仁义，或务权利。”

“异哉吾所闻。周、秦粲然，皆有天下而南面焉，然安危长久殊世。始汝南朱子伯为予言：当此之时，豪俊并进，四方辐凑。贤良茂陵唐生、文学鲁国万生之伦，六十余人，咸聚阙庭，舒六艺之风，论太平之原。智者赞其虑，仁者明其施，勇者见其断，辩者陈其词。誾誾焉，侃侃焉，虽未能详备，斯可略观矣。然蔽于云雾，终废而不行，悲夫！公卿知任武可以辟地，而不知广德可以附远；知权利可以广用，而不知稼穑可以富国也。近者亲附，远者说德，则何为而不成，何求而不得？不出于斯路，而务畜利长威，岂不谬哉！中山刘子雍言王道，矫当世，复诸正，务在乎反本。直而不徼，切而不（火索），斌斌然斯可谓弘博君子矣。九江祝生奋由、路之意，推史鱼之节，发愤懑，刺讥公卿，介然直而不挠，可谓不畏强御矣。桑大夫据当世，合时变，推道术，尚权利，辟略小辩，虽非正法，然巨儒宿学恧然，不能自解，可谓博物通士矣。然摄卿相之位，不引准绳，以道化下，放于利末，不师始古。易曰：‘焚如弃如。’处非其位，行非其道，果陨其性，以及厥宗。车丞相即周、吕之列，当轴处中，括囊不言，容身而去，彼哉！彼哉！若夫群丞相、御史，不能正议，以辅宰相，成同类，长同行，阿意苟合，以说其上，斗筲之人，道谀之徒，何足算哉。

白话文翻译：

有客人说：“我观看了关于盐铁问题的辩论，观察公卿、文学、贤良们的言论，他们的意旨各不相同，各有出处，有的崇尚仁义，有的致力于追求权力和利益。”

“我所听到的情况很奇特。周朝和秦朝的情况非常明显，（它们）都拥有天下，面南而坐统治天下，然而安定与危亡、长久与短暂却因时代不同而各异。起初汝南的朱子伯对我说：在那个时候，豪杰俊才纷纷涌现，从四面八方像车辐集中于车毂一样汇聚。贤良中有茂陵的唐生、文学中有鲁国的万生这类人，六十多位，都聚集在朝廷，宣扬六艺的风尚，讨论太平的根源。有智慧的人展示他们的谋略，有仁德的人阐明他们的施政主张，勇敢的人表现出他们的决断，善辩的人陈述他们的言辞。他们和颜悦色、理直气壮地辩论，虽然不能详尽完备，却也可以大略地看到（他们的观点）。然而（这些主张）被云雾般的困境所遮蔽，最终废弃而不能施行，真是可悲啊！公卿们知道任用武力可以开辟疆土，却不知道推广德政可以使远方的人归附；知道权力和利益可以广泛运用，却不知道农业生产可以使国家富裕。让近处的人亲近归附，让远方的人因德政而喜悦，那么有什么事情做不成，有什么追求得不到呢？不通过这条（推广德政的）道路，却致力于蓄积财利增长威势，难道不是荒谬的吗！中山的刘子雍谈论王道，纠正当世的弊端，使一切恢复到正道，致力于回归根本。他正直而不邀功，恳切而不过激，文质兼备，真可以说是学识渊博的君子啊。九江的祝生发扬子路、冉有的精神，推崇史鱼的气节，抒发心中的愤懑，指责讥讽公卿，坚定正直而不屈服，真可以说是不畏惧强权啊。桑大夫依据当世的情况，迎合时代的变化，推广他的学说主张，崇尚权力和利益，驳斥那些细微的辩说，虽然不是正统的法则，然而那些大儒和博学之士感到惭愧，无法为自己辩解，（桑大夫）真可以说是学识渊博、通达事理的人啊。然而他位居卿相之位，不遵循准则，用道来教化百姓，却致力于追求商业利益，不效法古代。《易经》说：‘（如同被）焚烧一样（遭受灾祸），被抛弃。’处在不恰当的位置，施行不恰当的方法，最终丧失本性，连累宗族。车丞相（车千秋）位列周公、吕尚那样的职位，处于关键的地位，却像扎紧口袋一样不说话，只求容身而离去，（他）就是那样的人啊！就是那样的人啊！至于那些丞相、御史，不能公正地发表议论，来辅佐宰相，结成同类，助长同样的行为，迎合上级的心意，那些器量狭小的人、阿谀奉承的人，哪里值得一提呢。

注释：

盐铁之义：指关于盐铁专卖等经济政策的辩论。

南面：古代以面朝南为尊，君主面南而坐统治天下，这里指统治国家。

辐凑：也作 “辐辏”，像车辐集中于车毂一样，形容人或物聚集。

六艺：指儒家的六部经典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易》《乐》《春秋》。

誾誾（yín）焉：和颜悦色的样子。

侃侃焉：理直气壮、从容不迫的样子。

稼穑：农业生产，种植和收割庄稼，泛指农业劳动。

由、路：指子路（仲由），孔子的弟子，以勇敢著称。

史鱼：春秋时卫国大夫，以正直敢谏著称。

桑大夫：指桑弘羊，西汉时期的政治家，主张盐铁专卖等政策。

恧（nǜ）然：惭愧的样子。

车丞相：指车千秋，西汉丞相。

斗筲（shāo）之人：斗、筲都是容量很小的容器，比喻器量狭小的人。

盐铁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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